段晖推开楼梯间的门，用力跺了跺脚，走廊里的声控灯却先他亮起。

西边尽头的墙壁传来闷雷一样的响声，似乎是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撞击着，一时把整层楼的门都震开，墙上的挂牌一个个跌下，在地上碎成细小的玻璃渣。段晖一愣，猛地转头看向响声的来源方向。

墙壁已经坍塌，灯泡也被打破，只能隐约看见四溅的血迹。他的眼镜镜片里映出一双狰狞的目光，来不及慌张，段晖冲向墙上挂着的应急疏散箱，取出子弹上膛，对准了那双眼睛。

一发……那黑影仍在向着这边快速移动。

两发……天花板上的管道开始断裂，坠落。

三发……

…………

再次睁开眼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仍在医务室里。模糊的视线里，段晖只能听到065观察员们的小声讨论。

“都没逃走……”

“第二次……”

段晖咳嗽了一声，观察员们循声看向他。全身的肌肉被唤醒，但是并没有什么疼痛感，似乎失去直觉前的事情没有发生。

邱羽上前，递过一部三型平板电脑：“065又脱离控制了，这里是仅剩的资料。为了你的安全着想，这次我们会调整你的身份。”

段晖稍稍反映了一下，回答：“这次是什么？”

“高污染区观察分析员。”

段晖沉默了一会儿，轻轻关上平板。

厚重的防护服压得段晖有些累，闷出的汗让他很不舒服，耳边只有夹杂着呲啦噪声的无线电指导，让人烦躁。

“如果在尸体上没找到有用的信息，我推荐你去找找065第一次脱离控制时的资料。”邱羽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，在脑畔上环绕着，却又显得很遥远，“有点发现的话，我们交上去的评估申请才可能通过。”

“065的威胁程度远远不止组织最初评估结果，如果还有第三次脱控，上层怎么会不注意。”段晖拧开消毒室门上的把手，回了邱羽一句。

“觉得065有问题的人很多，不管出什么事，他们都会关注起来了。”

“它的威胁程度，起码能和025相提并论吧……”

“但在重新评估之前，我们观察组，和所有关注065的人，只能暗自嘲笑上层迂腐。段晖，专心工作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段晖用力关上消毒室的门，按下红标的按钮。四周墙壁上管道的喷液孔洒出密集的消毒液滴，浓郁而刺鼻的味道包围着，真是让人透不过气。

消毒完毕，段晖走进收容间：“资料里说065脱控时选择袭击观察员有什么合理点的解释吗？”

“还没有弄清，所以才需要你自己来分析尸体。”

“别总把我当工具啊喂！”段晖啧了一声。

收容间的中央静静躺着四具收容器，天花板上是四盏好像在跟太阳比亮度的灯泡，有些晃眼。他轻轻跪下，翻起收容器的观察窗，“脸部完全变形了啊，既然是袭击，为什么没有外伤？”

“从收容前的扫描结果来看，有些寄生的现象，它破坏了器官间的结缔组织。而且065袭击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攻击，主要依靠毒性腐蚀。”邱羽回答道。

“好的，知道了。”

段晖翻开另一具收容器，皱了皱眉，问：“那这小腿上的撕裂伤口，也是腐蚀吗？”

段晖隐约听见邱羽翻看资料的轻微响声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他的答话：“我们推测是他原本带有外伤，所以感染速度比别人快一些。”

“这些……液体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寄生后内部血浆和器官消耗后的废物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065在寄生后会将肌肉组织和脂肪外的组织挤出身体，之后会被它的分泌物溶解。”邱羽补充道。

段晖起身移步到第三具收容器旁，尸体的状貌却更加惨不忍睹。

“四肢萎缩严重，腹部伤口几乎愈合，065的生物能利用率这么高了吗？”

邱羽轻声笑了笑，回答说：“每一具尸体都能体现这一点，快点儿，下一具吧。”

段晖打开最后一具收容器的观察窗，却瞬间愣在了原地，厚厚的玻璃模糊地映着他惊愕的神情。

“他……这个人……”

“所有参与065项目的观察员到相应观察室集合！所有参与065项目的观察员到相应观察室集合！”机械的电子音打断了段晖的想法，他抬头看了看四周，试着叫了叫邱羽，无线电那边却没了声音。

可能已经去观察室了吧。他心里想。

段晖换掉了防护服，再一次被包围在充满消毒液气息的空气里。闭上眼睛，耳边细小的喷水声让他有点心烦意乱，大脑放空了一瞬间，他长吐一口气。

邱羽果然已经在观察室里了，一面和组员询问信息，一面盯着观察窗内的东西。组长在门口等着段晖，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
见到段晖，组长平静地说道：“段晖，065脱离控制的资料，你已经看了吧。”

“看了，”段晖只点点头，“尸体也检查了，尽快处理。”

“这边。”组长让开身子，走进了观察室。段晖尾随其后。

但是段晖只来得及看见065吞噬寄生体的最后一瞬间，这只庞大的怪东西便扑向了观察窗，紧贴着的眼睛放射着灼人的光线，脚掌上的吸盘用力贴着玻璃碎片，偌大一块泳池大小的观察窗支离破碎，七零八落。

观察室里刹那充斥着刺眼的红色，各种资料在漫天飘飞，所有人都惊慌地奔出门，一时间，走廊里都是仓皇的人和逆行的武装人员……

这次段晖没有反应的时间，他确定上次就是065脱控导致的剧烈震动。而这次也一样。

再次睁开眼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仍在医务室里。

耳边还是邱羽的讨论声。